為整理剪報,翻出以前剪下的專欄、小說、漫畫等剪報,竟然有一大堆。有零散的,有貼在帶金屬圈單行簿上,也有直接訂裝成一冊小書——自己一點小小「創意」,剪存固定大小方塊的專欄文章,留下左邊或右邊適當的寬度,待剪存一定數量或報紙改版方塊變動,就訂裝成一冊獨一無二的小書。
直接用剪報訂裝的《我之試寫室》1973 |
回想我最早的剪報並非剪存這類專欄等文章,剪的卻是明星照。十一二歲時住在大埔林村一個叫“新屋排”的地方(距林村許願樹不遠,都是一些新蓋的磚屋或木屋)。那兒有一個農場,種的是各類花——有桃花、玫瑰、劍蘭等等。一個在農場幹活的大叔,每天到大埔墟飲早茶後帶回一份銀燈或明燈日報。這些娛樂報紙就是早期的「八卦」報紙,以報導娛樂圈藝人消息為主,每天在頭版刊登一幅明信片大小的明星照,我就將這些照片剪存下來,數量也不少,後來搬家不知掉到哪兒了。
上中學時,一位同學每天帶回一份《快報》,另一位同學帶一份《明報》,有時向他們借來瞄一瞄,除了娛樂版,對副刊特別感興趣。但那時自己沒餘錢買報紙,也就沒有剪報可言。
爲掃描而將訂装好的剪報分拆開 |
自己工作了,就每天買一份《快報》,主要看的還是娛樂版及副刊。讀到也斯的專欄「我之試寫室」,就剪存下來,最早的一篇是1971年4月28日。稍後西西在《快報》撰寫一個新專欄「剪貼冊」,由1973年10月15日至1974年2月28日僅寫了4個半月,我剪存齊全只缺一日。將剪報分73年及74年訂裝成兩冊小書,但一次帶給朋友看於途中遺失74年一冊,讓我心痛不已。
後來看到《星島日報》、《明報》上喜歡的專欄或文章也會剪存。為了節省買報紙的錢,很多時等下午才買「拍拖報」,這樣可以用一份報紙的價錢買到兩份,又可以多些剪存的文章。可是有時找遍附近的報攤,沒找到我需要的報紙,就從住處大角咀一直跑遍旺角一帶的報攤。找到了固然放下心頭大石,找不到的話失落心情難以言喻。
從現在保存也斯的專欄「我之試寫室」剪報來看,除了最早的1971年由4月底開始僅有241篇外,1972年有360篇,1973年有362篇,即除了每年1月2日及農曆年初一、初二報紙例行休假,1972年僅缺3篇(該年2月有29日),1973年完整無缺。但1974-1977年缺少却較多,1976年僅有142篇,缺失大半數。我剪報連續不斷,不會缺少這麼多,若非搬家掉失就是借給朋友沒有歸還。
也斯「迷你」専欄《喝一口茶》 |
後來陸離「重出江湖」主編《香港時報》「文與藝」版,廣邀她的老朋友執筆,如西西、鍾玲玲的小說,杜杜的專欄「慢流集」、辛其氏及大拇指編輯的專欄等等,又是我另一豐富的剪報稿源。
貼於單行簿的《我之試寫室》1977 |
整理剪報發覺除也斯的專欄是最早剪存外,另有不少香山亞黃發表在《快報》的漫畫,最早一篇是1971年8月27日,想來因為喜歡看香山亞黃的漫畫才剪存。黃先生的漫畫線條優美,人物造型靚麗悅目,最主要還是黃先生的漫畫富幽默感,那些硬滑稽的漫畫是不可比擬的。
貼於A4紙再訂裝的也斯小說《剪紙》 |
除了西西的《剪貼冊》掉失一部份外,大概70年代末80年代初《快報》有一欄發表短篇小說,原地公開,作者包括西西及大拇指的朋友等,我剪存了一部份,並且訂裝成一冊。後來一位朋友(我聽過名字但不認識)通過迅清向我借去了。隔一段時間,我問迅清,迅清說那人去英國讀書了,結果就不了了之。如果我沒有記錯,這位沒有完璧歸趙的人,就是現今大名鼎鼎的才子。由於與迅清失去聯繫,目前無法求證——盼望有完璧歸趙的一天。
剪報持續至1990年左右,由於前往大陸工作,無奈中斷這個我最大的嗜好。
西西小説《我城》 |
早年限於條件,又沒有悉心、妥善保存,部份剪報任由風侵塵沾,雖然僅距20多至40年的光景,有的已發黃,有的有霉斑,有的蓬頭垢臉,也有少數紙頁發脆,如果再不處理,恐怕多年心血付諸流水。以前保存方法是製作縮微菲林或影印,兩种方法雖然可以保存剪報的原貌,卻非最佳方式,因為縮微菲林閱讀不便(製作也不便),而影印效果則較差,採用彩色影印成本又過高。幸好科技日新月異,現今電腦時代,有了價廉物美的掃描儀。掃描儀的最大好處是可以保存剪報原貌(包括剪報受時間洗禮而發黃),而且,報紙採用的字號一般較小,人老了,眼睛比不上從前,閱讀這些剪報格外費神;而掃描後的剪報,可以通過電腦顯示屏放大閱讀,既清晰又不用瞪大眼球,可以說是科技帶來的極大便利。
也斯專欄「我之試寫室」有多份直接以剪報訂裝成小冊,但訂裝好的剪報無法掃描,須拆開分散為獨立的剪報掃描才清晰完美,無奈地將這些剪報「化整(齊)為零(散)」。
香山亞黃四個不同欄目漫畫 |
一大堆剪報,經過幾個月空閒時間掃描、裁剪,大部份均已完成及存檔。眼看這些如小山般的剪報(估計超過三千篇),現在僅容身在幾隻小小的「手指」中,既安全又便於查閱,這些剪報總算有一個好「歸宿「。如果早年有這樣的先進科技,剪報就不會遺失——有朋友需要借閱資料,僅需提供一個複製文件,不用將實物借出。到底這些剪報差不多成「文物」了,掉失再無法補救。
【按:剪報大部份已掃描完成,將陸續在「香港文藝剪貼簿」貼出,向有興趣的朋友提供一個參考資料庫。由於數量多,目前僅貼出每份剪報的小部份,未能預知何時可以全部完成。同時請各作者諒解未先徵求同意,如作者不同意貼出全部剪報,僅會保留該專欄一兩篇做參考(合寫的專欄每位作者一兩篇),其餘剪報不再貼出。感謝諒解與支持!】
謝謝你艱苦卓絕的貢獻,讓我可以重溫無數個當年閱讀報紙專欄作品的省思和感動,特別是原色原調,保留了時代的溫度。我是因為找不回杜杜何國道老師(新界鄉議局元朗局中學年代_1984-1985)才知道他的文集----《甜美的悠閒》出版了,買了多本送朋友。從《香港文藝剪貼簿》這篇文章裏面才知道有這個BLOG的存在,實在敬佩你的付出。
回覆刪除但怎麼可能沒甚麼人留言,要多多推廣!
這裏也將自己的隨筆跟你分享:
回覆刪除《甜美的悠閒》_杜杜
給Ron &Frankie
久違了的何國道老師1984-1985年鄉議局元朗區中學,旁觀這位溫柔儒雅,氣質清貴的老師,沒有親身承教,實在可惜,但光明正大的一個照面,偷偷地貪婪的一個凝視,總教我念念不忘。當然還有他的筆名,取自他熱愛,也是我們熱愛的杜魯福(François Truffaut)。台譯楚浮,一般以為音義俱佳,但我們還是喜歡杜魯福,因為覺得親近。
手上那幾本杜杜老師的《住家風景》已找不到了,看到一對年青戀人由相戀相愛到相依相守,由二人行到四位走,在十年的時間裏,由成長到成熟,由個人到家庭,由激揚熱血到冷靜慎思,由帶自己到帶孩子,心裏總是無言感動,人生其實是個becoming。
當年青文書屋復刻了《住家風景》,2008年改由天地出版,到這一年,暫時是絕了,除了立在公立圖書館的架上,乏人問津,少人知曉。但佳作就是佳作,總會屹立不倒,總會重新發現的。
這本最新的文集,文章有新有舊,但同樣的好。為甚麼能這樣的圓融睿智而不失情味和追求與冷靜的省思和觀照,對世界對生命對情感,厚重而不失瀟灑,純樸中流露着靈秀。令我想起Wim Wenders的《柏林蒼穹下》(Wings of desires )和《咫尺天涯》(Faraway,so close!)裏能夠知悉人們心聲的天使,超越人生到降落凡塵,親身領受人間的喜怒哀愛惡怨,道成肉身,歷此一生。
記起他在《電影雙週刊》短評杜魯福的《情殺案中案》:生活中充滿着小情趣,以輕鬆和幽默化解生命這場悲劇。
當然還有他在親人離逝時求神父的一個保證,最後發現:啟示是游移於希望和彼岸之間的玫瑰顏色。還有之後還有,他的《愛總是遲》,夕爺的《愛得太遲》是否來自於此,當然境界有別,杜杜的,高太多了。
杜杜說:愛的感覺消失了,愛才開始。由情欲的挑起昇華到生死相隨,禍福與共,忠誠不二信守承諾。
最後,我要說的是,從一開始,就喜歡杜杜的生活小品和影評和他的飲食隨筆,新的一年,單是這本書,已讓我有豐收的感覺。生活有杜杜,渡人與自渡。在忙與亂中保持閒情閒心去駕馭沉重的生。
謝謝博主的指正:
刪除"當年青文書屋復刻了《住家風景》",應該是洪葉書店。
還有一篇11年前寫他的青文書屋復刻版《住家風景》(羅志華大哥也離逝多年了):
回覆刪除「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了,我想當時的杜杜處於巔峰狀態,順手拈來都有深意,隨手寫來都如流水行雲般閒逸雅致.情感的傾注,心思的細微,人情的洞察,還有那份文如其人的溫柔敦厚,見諸文字,無不叫人賞心悅目。
那時杜杜,結了婚數年,有一子一女,散文的題材均取自日常的家居生活,人際互動的漣漪微瀾,在流水般的生活中往往有所醒悟省察.我見著是一個愛與包容的國度.對任何事都能坦然承受,默默地,幽幽地去撿拾和淘洗生活中的被埋沒的智慧.那種既來之,則安之的氣度,教我動容.而文字是這樣的簡潔,晶瑩剔透,又是這樣的自樣流灑,有水波輕漾,春風微拂的風致.
"生命中的啟示都是這樣,沒大狂喜,只是游移於希望和彼岸之間的玫瑰顏色"」
原來都是八年前重讀杜杜作品時的散記了。與侄兒不經意地談起,要重拾當時的情,來個比照。
一直都喜愛杜杜(何國道)的文字,無論是影評或是散文,不管是專欄或是飲食品味,都流露着一份不着意的氣度經營和自持,當中最愛的,是他的散文集——《住家風景》。
當年讀預科時,他在我學校任教,可惜沒有他的課,旁觀着,真的是人如其文,是這樣的不慍不火,恬淡澄明,又是這樣溫柔敦厚,舉止是這容讓把持,企幕自是必然了,那時學生的主流思想是批判理論,激越衝突是基本取態,但站在他旁,心不知怎的就靜下來,脾氣也發不出來。
九華的天主教育是如此的植入他心底裏血液中,好像與生俱來的,如此渾然天成,不着痕跡。書中都是摭拾些日常生活片段,父母子女兄弟夫婦,日常的家庭生活,有尋常的歡愉,也有一般的不快傷悲,兄弟間的誤解和衝突,但聽着杜杜娓娓道來,是這樣的會心和揪心,是這樣的感同心受,其中最愛的是《愛總是遲》這一篇。人生實難,特別是人和人的關係,就是欠缺了點點,結果全然不一樣,而叫我釋懷的,是《grand illusion》中的一句——每個人都有他的原因,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問題。只是在傷人害己和傷人利己以及既傷人又不利己之間的選擇。就是做不出,幹不了,造成了這個局面。
我也有我的住家風景,小兒子有學習障礙,但看着他的歡欣笑臉常常展現,敏捷的雙足在家裏有限的家居空間內游走,靈巧的雙手飛快地在手提電話按鍵上翻飛,可以求些什麼呢?導師詰問,你現在覺得他可愛,當他到了十歲,二十歲,你還會覺得他可愛嗎?可愛是幼兒討喜的標記,卻又是成年的耻笑嗎?仍然是世俗的觀點,現實的角度,我無言以對,因為不知道。沒有人類與生俱來的認知結構,學一次,可能要習一千次才能固置,能否遷移應用卻又是另外一難。現實條件,或還可以承受,但環境改變,能否維持卻又是疑問。
雖然說過多次,上帝造人公平,某方面的不足,會是另一方面的充盈。但這個尋覓的過程,發現之旅,嘗試的復止,到底要延續多久?朋友說的,他有很多的功課,我們也是,大家一起學習,未嘗不是樂趣。沒人預知答案是什麼,但我知道,部分的答案卻存在於過程中。
周日醒來,在鍵盤上工作,太太和兒子醒來了,頭部稍稍向左側一移,看到太太在廚房教導小兒子刷牙。教的是這樣的認真,學的是這樣的專注,這一刻凝住了,為住家風景留住深刻的印記,讓這一個定格永遠在腦海裏,心田中,教自己反省、體諒和堅持。不用咬實牙關,毋須慷慨悲歌,更加不用怨天尤人,就這樣去過日常的日子,平凡不過,從中去發現和記取每一個住家風景。